315特别报道：消费金融的“催收之乱”与“隐秘灰产”

  泰山财经记者 张琴

  因为资金原因，陈女士在某消金平台上办理了一笔小额贷款，逾期第二天就收到了十几通催收电话，甚至打给了她的父母和同事，“没法生活了，不敢接电话，已经有阴影了”。陈女士在投诉平台上这样表示。

  处在相似“阴霾”下的不止陈女士，泰山财经记者在投诉平台上看到，有关消金机构暴力催收的投诉超20余万条，与此同时，“隐秘”的金融“黑灰产”也在金融服务的过程中不断滋生蔓延，进一步侵害了行业发展和消费者权益。

  记者注意到，不久前，海尔消金等多个消金公司协助警方破获了一起“反催收”诈骗案，主要针对打着“反催收”“债权优化”“征信修复”旗号的非法金融“黑灰产”。   

  投诉消金公司“暴力催收”的陈女士并非个例，记者看到，多数消金公司均有至少万例相关投诉，内容指向催收时过于频繁、语言恐吓及向无关人员泄露贷款隐私等催收乱象。

  “行业规定是一天可以打6次电话，我们是严格按照这个规定来做的”，有同样催收投诉的持牌消金机构众安小贷公关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我们会在客户逾期前一天发送短信提醒客户还款，如果客户逾期，公司也会按照主管部门的规定来进行催收。“上述公关人员进一步解释，”公司分为人工和AI催收，为了防止过度催收，如果AI一天之内给同一人已经通知了两遍，系统会自动转为人工。”

  此外，除了公司自身催收团队外，该工作人员表示，公司还会进行委外催收。

  所谓“委外催收”，是指机构将自身逾期账款、坏账等债务，委托给催收公司进行追讨的一种方式。

  记者梳理看到，目前常见的催收机构包括专业的律所、民营的催收公司，及一些专门从事债务催收的公司，催收方式包括电话及短信催收、邮件催收及上门催收。

  委外催收是大多数消金公司都会选择的催收方式，但如何有效管理自营催收团队以及委外催收公司，却成为当下亟待解决的一大问题。

  “威胁恐吓、暴力催收、联系我公司同事甚至老板”，投诉中邮消费金融的王涛（化名）于近期向公司提出了离职。

  “一直都在想办法还钱，但给同事带去了很多麻烦，很不好意思，没办法只能辞职”，王涛直言，如今，除了一份新工作，他还需要和中邮协商还款事宜，但投诉多次都未能得到中邮方面的回复。

  3月7日，记者通过客服邮箱发送采访函，并多次致电公司公开联系方式，针对公司催收投诉及催收管理等问题了解情况，但截至发稿一直未收到回复。

  官网显示，中邮消费金融成立于2015年11月，由中国邮政储蓄银行等7家企业发起成立，总部设在广州，旗下有多个网贷平台，产品主要包括循环贷、极速贷、业主贷、加邮贷等，用户可以通过中邮钱包APP申请贷款。

  去年罚没总额超300万

  青岛率先落地催收指引

  除了“暴力催收”，记者看到，有关消金公司“贷款利率过高”、“套路贷”等也是消金公司的投诉“重灾区”。

  “资金、风控、运营成本持续上升，部分消金公司合规管理让位于业务发展，就会引发暴力催收、高息、附加费、信息泄漏等消保问题”，一位金融领域从业人员这样告诉记者。

  面对问题，金融监管重拳不断。

  记者粗略统计，2023年，以处罚公告日统计，监管部门开出的涉及消费金融公司的机构罚单为8张，涉及7家机构，被罚没总金额超300万元。

  其中，马上消费、长银五八消费金融公司2023年的被罚没金额分居第一及第二，分别为100万元和75万元。另外，商业银行发起设立的消费金融公司哈银消费金融、杭银消费金融被罚金额居于消费金融公司前列。

  在处罚原因方面，多数消金公司涉及“对委外催收合作机构管理不审慎”，马上消费及杭银消费金融同时涉及“贷前审查不审慎”及“贷款利率风险定价机制落实不到位”等。

  为进一步加强监管，多个针对消费金融公司的管理办法正在陆续出台。

  去年12月，金融监管总局修订形成《消费金融公司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从股东责任、细化风险、借款人个人信息保护、规范收费、催收业务管理等多个方面进行了优化调整。

  在此之前，青岛版“催收指引”也已率先落地。去年10月，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青岛监管局发布《关于规范互联网贷款及信用卡催收工作的指导意见》，是国内首个网贷催收指导意见，主要对建立健全催收管理机制、重点加强委外催收管理、严格落实催收行为规范、妥善处理催收举报投诉和配合打击“反催收”黑产等方面做出了详细规定。 

  玩家扩容竞争加剧

  “金融灰产”整治助力行业发展

  伴随建信消费金融在去年年中正式开业，目前，我国消费金融持牌玩家正式从30家扩充至31家，其中，银行系在消金阵容中占据重要位置，包含招联消费金融、兴业消费金在内的头部消金公司，多数大股东均为银行系。

  玩家持续涌入，行业竞争加剧。记者梳理看到，2023年，持牌消费金融机构分层化及头部效应仍然明显，但伴随消费金融行业整体监管趋严，息费压降及获客成本的增高，行业增速开始放缓，稳中求进、注重消保是多数持牌消费金融机构的共识。

  其中，打击金融“黑灰产”成为多数消金公司的关键词。

  今年2月，海尔消金联合度小满、美团，协助警方破获了一起大型“反催收”金融黑产诈骗案。几乎同期，重庆南岸警方也于近日成功打掉4个“反催收”团伙。

  记者看到，上述犯罪团伙主要以公司形式对外营业，以虚构事实、制作假章、投诉施压等方式实施犯罪牟利，涉嫌诈骗、寻衅滋事、非法利用信息网络、伪造国家机关企事业单位印章等实施犯罪。

  “对于消金机构来说，黑灰产打着消费者权益的名号，投诉举报化、举报流程化、同质化、规模化，这其实是挤占了大量消保和服务资源。”一位消金公司内部人员这样表示。

  “跨部门通力合作，形成合力共治”，是多名业内人士对有效打击黑灰产的共识。记者看到，2022年3月，招联金融、马上消金、中银消金、乐信等企业联合发起了“打击金融领域黑产联盟（AIF）”，成为业内首个打击金融黑灰产的组织，截至目前已有银行、消金、小贷、保险、金融科技在内68家成员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