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西佛峪98尊摩崖古佛还在呼唤
王筱喻
缘起：十年前即2014年，我有缘在退休后搬到济南领秀城居住。优美的自然环境，深厚的文化内涵，吸引我爬遍周围大大小小的山头，寻寻觅觅考察了附近散散落落的文化古迹，灿若星辰、钟灵毓秀的当地自然文化使我这外地人对它的认知上了一个大台阶。
由于在爬山中膝盖软组织严重受损，望山兴叹，只能坐在家里写字写文章。经过多方诊治，到今年我的膝盖完全康复，又开始慢慢地爬山了。十年后的重新复出，我惊喜地看到许多地方在文旅发展的大环境下都进行了集中整治改造和提升的利民工程，如兴隆山景区和鲁能领秀城城市森林公园的打造延伸变化惊人，令人眼前一亮，新修了双峪廊、观峰亭、通天桥，打通了几条高度人性化、自然化的栈道长达近百公里，就连断崖峰上也安装了攀爬索道，件件做到了老百姓的心坎上。但美中不足的是对于一些文化遗产的修复利用，特别是玉函山西佛峪摩崖佛像的保护开发显得十分不够。十年前我就曾呼吁过“救救这些世界瑰宝”，十年后却依然如故，且有每况愈下、摩崖佛像愈加伤悲的发展态势。
（一）此处有神山 青鸟衔玉函
玉函山又叫小泰山、兴隆山。山有五峰，自西而东为鼓楼峰、透明峰、帅旗峰、行龙峰、鹅头峰。山阴有三峪自西而东为西佛峪、柏石峪、花山峪。关于玉函山的名字，来源于“青鸟衔玉函”的故事。相传汉武帝赴泰山封禅，回驾时登此山顶，忽有鸟惊飞，鸟飞处留一玉函，内装玉钗一对，装着王母娘娘的长生不老仙药，并有一只神鸟在此守护。汉武帝得到玉函，正高兴时，玉函突然化作一只鸟飞走了。唐代段成式在他的笔记小说《酉阳杂俎》里记载了这个故事，“玉函山”也由此得名。
《酉阳杂俎》卷十六 广动植之一 羽篇
玉函山作为济南的一处游览胜地，具有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历代文人墨客对它都有题咏。
金朝文学家元好问来过济南多次，是名副其实的“济南粉”，留下了许多赞美济南的山水名胜的诗词文章，结交了一大批济南的朋友，还发出“有心长作济南人”的感慨。乙未 (1235) 年秋，他再游济南，在友人的陪同下，几乎游遍了济南的名山胜水，并作游记一篇，名《济南行记》。其中，就有他登上北渚亭远眺玉函山的记载：“千佛山之西有函山，长二十里所，山有九十谷，太山之北麓也。太山去城百里而近，特为函山所碍。天晴登北渚，则隐隐见之”。
玉函山帅旗峰最高，海拔520米。过去这山顶上建有泰山奶奶庙、兴隆寺及南天门等，这里与泰山南天门遥相呼应，如今只有一座三教堂，又叫二奶奶庙。十年前从山顶隧道里向西穿过就是西佛峪了，如今已是铁门紧闭，杂草众生。
明代，济南诗派早期诗人刘天民居济南城西锦缠沟，由晁补之“齐州西楼对此山”之句而自号函山，著作称《函山集》。后代诗人多以寻找刘天民的名义登此山，称“先生何处睡，寻入乱山中”。当时的济南诗人李攀龙、许邦才、于慎行等也纷至沓来，留下了众多的诗篇和著作。
（二）红叶古岩阴，苍松野寺深
位于分水岭村东南的玉函山，山势险要，沟壑深幽，青峰浮云、壁立千仞。峪中苍松翠柏，丹柿红叶，斑斓似锦。因造像得名的西佛峪隋代千年摩崖造像群，就坐落在透明峰阴崖间一处半月形的山崖之上。峪东、西、南三面绝壁峭立，北临深谷，在山腰处约10余米宽的新形天然石台上，这里原来有古寺名佛峪寺，寺庙依山而建，借助于山崖形成的岩棚，搭建佛堂殿宇。虽现存的98尊隋代造像，其面部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毁，但佛身尚好。该造像群是我国隋代造像中现存数量较多，保存较好的造像群之一。造像群旁还有隋代题记12则，唐代2则，元代3则。对我国的历史人文、宗教研究，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顺山崖向东约150米，高处巨岩外伸，状如檐厦，随山就势，镌刻着众多的佛像，这就是著名的隋代“佛峪寺”摩崖造像。多数为隋代开皇四年至二十年（584～600年）雕凿，余者皆属唐代。此外，尚有隋唐题刻15则。如今，庙宇早已倾圮，佛像也惨遭浩劫，损坏严重。已经看不到一尊完整的佛像，但精致的雕工、端庄的造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据有关资料介绍，整个造像区共分五层，第一层五窟，第二层九窟，第三层五窟，第四层六窟，第五层五窟，第一层位于最下方。而造像题记多位于像体一侧或下方。另从窟内破坏情况看，有三尊应该被彻底砸毁以致缺失。
多数佛像的光背装饰有蔓草的花纹图案，龛中则有斗拱的装饰。其实，在唐代段成式在《酉阳杂俎》记载汉武帝在玉函山上得到玉函之前，隋代的先人们已经涉足了这座神奇的大山。据专家考证从佛峪寺造像间已知的题刻记载，一位叫做杨静太的妇女于开皇四年八月初十来到这里，首先在山阴新月形天然石厦之间开凿了弥勒像佛像，其残字尚清晰地留存在第三龛下。该题记全文为：“大惟开皇四季岁次甲辰八月辛卯玥十日庚子佛弟子李惠猛妻杨静太敬造弥勒像一区并二菩萨上为皇帝陛下诸师父母法界众生龙华三会愿登上道”。
之后，隋代人夏树、殷洪纂、罗江、王景遵、傅郎振、罗宝奴、张竣母桓、颜海夫妇、僧人智定等形形色色的人士或为父母、或为子女、或为姐妹先后在这里敬造佛像，共同祈求幸福平安。这个造像和题记的过程一直持续了近三百年，直到唐大中十年左右才宣告结束，其间一共为我们留下了33窟88尊精美的造像和19种题记。这排就有四尊全身站像，一尊半身坐像。虽面部已毁坏不清，但佛身尚好。
（三）飞瀑半空落，悬流万仞直
忽然发现这里的岩壁与其他有些不同。潮暗发湿，仔细一看，石台西端崖壁上竟有水珠渗出并伴有滴哒声。在佛峪寺新月形石厦“岩若窟”西端崖壁之下，渗出的水珠，聚为一泓清潭，这就是玉函山第一名泉蕊珠泉。
蕊珠泉水由岩壁上渗出，滴入下方人工开凿的方池。因水流撞击，池内常有水花泛起，状如蕊珠，故名“蕊珠泉”。清道光《济南府志》有载，“丹柿满谷，异境天开，其内有蕊珠泉”。夕阳返照之时，从远处看去，犹如一道金线，称为奇观。泉水盛时，整个岩若窟水泻如瀑布。清代济南诗人杨致祺描写此景说：“飞瀑半空落，悬流万仞直。”
玉函山，虽名源自汉武帝，胜兴则莫过佛峪寺，而其灵秀之所在，还是赖于山间的诸多汩汩清泉。正所谓“红叶古岩阴，苍松野寺深。斜阳明岭背，秋水静禅心”。
据说玉函山上泉水有十眼之多，帅旗峰径直向北有座山就叫泉子山。帅旗峰山崖下，就有取泉水充沛之意的沛泉，泉旁石壁上刻“沛泉”二字。泉池为正方形，青石垒砌，东壁上嵌泉名碑和助修功德碑共计三方。池底是一整块巨大岩石，泉源在泉池南壁下，沛泉水自崖间岩壁多处缝隙中流出，积于方池，清澈见底水盛时溢出方池，漫山而流，为峪内奇观。
（四）秋水静禅心 天下少见真
50年代，我国文物工作者张鹤云先生和荆三林先生对济南西佛峪造像进行了深入调查。他们发现，这些隋代造像“造型华丽，衣纹遒劲，比例适度”。对这处人迹罕至的文化遗存令他们惊喜不已，这里的“隋代造像保存得相当完整，毁坏的比较少”，与魏代造像风格和唐代造像风格具较明显区别。“尤其玉函山造像更有佛与菩萨杂坐者，其原因，玉函山造像者多是一般信徒，经济条件较差。”
张鹤云(1923～2008)，河北丰润人，1945年毕业于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中央美术学院前身，执教鞭于山东师范学院)。他认为，佛峪寺摩崖石刻雕像是隋唐国内规模最大的雕像群之一。它与千佛山、佛慧山、龙洞的佛像均为隋唐时所造。
玉函山隋代造像群，最早在20世纪20年代由日本人常盘大定和关野贞进行过考察，并将其考察结果载于其二人所著的《支那佛教史迹》第一辑中。之后瑞典学者喜龙仁也曾对这一造像群进行过调查。认定其价值的重要性体现在该造像群是我国隋代造像中现存数量较多，保存较好的造像群之一。
这里竖着济南市人民政府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二十日公布的“玉函山摩崖造像”匾牌及说明，是济南市第二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五）几多感慨几多情 几多建议又请缨
济南西佛峪连同东面龙洞的东佛峪，这些石刻造型优美,刀法洗练,技巧纯熟,是国内现存最大的隋代摩崖造像之一，为研究隋代佛教雕刻艺术的宝贵资料。它见证了济南古城的历史变迁，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和宗教内涵，是济南弥足珍贵的历史底色。清代外族人当权执政都能得到保护并持续发展，这一中华民族的灿烂瑰宝如果在我们手里毁掉，将以何颜面愧对祖宗先人和子孙后代！
上世纪80年代，潍坊地改市之后处在全国改革开放初期，其对外知名度远不如县级市的威海，自知自然地理优势和人文优势都比不上周边城市，于是他们向历史文化方面挖掘，找到了风筝这个突破口，创办国际风筝会，文化塔台经贸唱戏，小小的风筝带动了一座城市的发展。
山东枣庄的“台儿庄古城”只因为运作成功，在鲁苏晥豫四省交界闻名遐迩，人气大增，他们不仅做好大运河的文章，而且在两平方公里内旱地拔葱建了30多处道观与寺庙，实现了自然与历史、物质与精神的完美统一。
济南市佛教文化资源丰富，历史悠久，早在西汉平帝元始四年，佛教就已传入济南地区，魏晋南北朝时期渐趋盛行。直至清末，济南尚有“五里一庵，十里一寺”的说法。尤其是西佛峪这颗镶嵌在济南大地上的璀璨明珠，以其悠久的历史、丰富的艺术内涵和独特的地理位置，吸引了无数游客前来探访。这里不仅是中国古代艺术的宝库，也是丝绸之路多元文化交融的见证。 通过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形象，展现了古代匠人的卓越才华和无限创意。此外，他还承载着丰富的历史记忆和文化传承。这些都是济南当今发展弥足珍贵的原生态原动力，应当高度重视，厘清发展思路，时不我待，抓住当今的大好机遇，把保护开发一件一件列入议事日程，付诸实施。
据我多次现场巡查，当前摩崖佛像的破坏行为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是随意拓裱。进去拓印佛像古迹，敲敲打打，涂涂抹抹，加重加快了佛像的损坏进程。2024年11月4日我去巡查时，正遇上一个站得高高的人正在拓裱摩崖中唯一一处尚能看得清的古籍文字。
二是肆意涂抹。附近一些信民出于自发情感，随意用水泥将佛头摸上眼睛鼻子嘴，丑陋不堪，人神难辩，既亵渎了神灵又破坏了佛像主体，为以后的修复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
三是乱筑供台语置放贡品。一些群众经常携带佛像与贡品到这里祭拜，还随意垒筑供台，糟蹋了环境，污染了清净世界，贻害无穷。
为此，特对济南西佛峪的保护发展提出如下建议意见：
1，统一制定实施济南整体摩崖佛像的保护与修复计划。西佛峪与东佛峪及各处的摩崖佛像大都是出自于隋代，有着一千多年的辉煌历史，其规模在全国最大之一。建议济南市区主管部门进行现场勘察，多听取当地老百姓的意见，多听取专家和省市佛教协会的意见。山东省佛协会长本悟大师，我与其结缘十多年，是位富有远见卓识的宗教领袖。通过多方征求意见，时不我待地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保护修复规划。现代如3D打印等先进技术和材料已经日臻成熟，完全可以移植实施。如果感到修复技术还不够成熟，也必须立即采取足够的保护与控制措施，不能再这样处于放任管理，任意践踏蹂躏的状态，立即止损。最好尽快组建专门的宗教组织入驻道场，边教化边保护边建设。短期内可组织志愿者进场巡逻，发现问题及时制止，引导广大信众与老百姓自觉树立保护意识与责任义务。
2，统一组织实施兴隆山景区与西佛峪景区建设管理。这些年，济南市中区对兴隆山景区的开发建设已经取得长足发展，基础设施得到了很大改善，节假日星期天前来游玩观光的成群结队，络绎不绝，为济南南部的文旅发展奠定了很好的社会基础。兴隆山景区与玉函山西佛峪仅帅旗峰一山之隔。建议打开帅旗峰过去曾经开放过的隧道，为防范出现社会问题，可以白天开晚上关的办法，有资源要用，有问题要解决，不能一关了之。打开这个卡脖子，使其连为一体，将自然景观与人文历史景观相互融合，按市场发展规律，相得益彰，打开人气的闸门，形成社会效应与市场规模。
3，发扬儒释道统一协调发展的优良传统。在西佛峪西侧的山坡上，有古老的石阶掩埋在蒿莱之中，沿着石阶向上，会看到一个“灵官庙”的遗址，所以佛峪寺还有个别名叫做“岩若庙”。王灵官是道教神祗，佛峪寺供着是西天罗汉与菩萨，在一座山上和谐共存，信徒也不相互攻讦，诚为一奇景。由佛峪寺东行，有路蜿蜒可至山顶，玉函山的主峰帅旗峰，山顶东为兴隆寺旧址，为唐朝所建，西为碧霞元君祠旧址，是明朝遗物，又是一佛一道并存的景象。如今登上山顶能拜谒一座三教堂又叫二奶奶庙。在新的保护发展中，依然延续三教合一的传统美德，互相支持，共同发展，方便信众，服务社会。
4，建立多元化的投资运作机制。资金是制约保护发展的瓶颈，在新的形势下，应开拓思路，勇于探索，大胆创新，实行国家、社会和个人多元化投资建设发展。特别是通过宣传，提高广大老百姓的关注度和积极参与度，通过参与其中，有效地提高民众的文明程度、因果意识和向善水平。要引导社会民众认清西佛峪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璀璨明珠，是古代文明的集中体现，对其保护开发是全社会的义务和责任。要厘清佛文化与佛教的关系，这不光是佛教与其信民的小事，而是关乎你我他、关乎子孙后代、关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大计的大事。每个公民，各个界别都要积极作为，献计献策，添砖加瓦。
结束语：夫天下有常，剝極必複，否极泰来。華夏文明一陽來複，凡叢林梵刹定則蓄久必宣矣。發廣大心，再揚摩崖道場其靈氣；乘宏誓願，重振隋代古刹之雄風。常轉法輪，駕慈航於苦海；重興蘭若，耀佛日於中天。更冀茲經流施，將日月而無窮，斯福遐敷，與乾坤而永大。
王筱喻 敬撰
2024年11月10日
作者简介
王筱喻（晓瑜），山东青州人，中央党校研究生毕业，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财经大学特聘教授。80年代在潍坊市委宣传部工作时，曾参与发起和筹备一至八届潍坊国际风筝会。退休前供职单位山东省住建厅。十年前，曾参与青州北魏古刹广福寺的重建并撰写（监制）《青州廣福寺重修落成碑記》。今年6月曾撰写《当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陈毅楼”今何在》引起较大反响。出版散文集、报告文学集与短篇小说集，2023年出版长篇报告文学《天下大同》和纪实小说《大唐颜真卿》，《天下大同》获第五届全国“石膏山文学奖”首奖。